顏錚額外預備了巧克力, 本地有名的甜品店手工制作，配方更健康。每塊巧克力上都有不同的文字：好老公獎章；好爸爸獎章；永遠愛你；多運動少喝酒等等。

還有三份情侶對戒, 比婚戒款式簡單得多, 價格也不太昂貴, 適合日常生活中佩戴。夫夫倆把戒指藏進木架上的陶罐裏，打算做完陶藝讓長輩們來尋寶。

旁觀的柏以軒忍不住感嘆：“你們好有心, 這麽多年我都沒想起來給父母過情人節。”

“他們那代人比較含蓄，像我爸媽感情算好的, 彼此也沒說過我愛你之類的話。我就想給他們個機會表達一下愛意，生活需要浪漫和儀式感嘛。”

方澤審視四周, 花擺好了泥坯也準備好了, 顏錚正跪在長條桌上掛大氣球，“餵，你少打點氣, 免得爆炸嚇到雙兒。”

他不提醒還好, 一說顏錚手裏那個“嘭”地炸成片片塑料皮落到桌面上。三個男人屏住呼吸往推車望去, 顏小雙舉在腦袋兩邊的小手隨著那聲巨響猛地一晃，然後……繼續安睡。

三人憋著笑, 暗嘆這孩子真是心大，估計地震也吵不醒。

笑完方澤趁著柏以軒心情好問他：“你情人節都不用出門約會的？其實可以嘗試放下從前，開始新生活。”

“暫時沒那個想法。”和初次見面時一樣, 柏以軒仍舊束著馬尾辮，穿著一身樸素的休閑裝。在這間陶藝店裏，時間仿佛從未流逝過。“你狀態不錯, 肉眼可見的幸福。”

似乎一個人過得好不好，別人很容易就看得出來。方澤擡手摸摸臉，問：“是因為我長胖了嗎？還是笑容變多了？”

柏以軒淡然一笑：“是氣場不一樣。上次你來的時候，頭上頂著團烏雲的感覺，做事情也心不在焉。”

方澤想想確實是，那時候還沒和顏錚解開誤會，既怨恨他又舍不得離開他，每天都被矛盾的心情左右著。如果最終也沒有想起那段空缺的記憶，他會怎樣呢？沒有美滿的婚姻，沒有可愛的女兒，重來一次的人生恐怕還是一團糟。

方澤想再勸勸柏以軒，逝者已矣，想開點重新開始沒那麽難。柏以軒卻先開口：“今天時間充足，要不要讓叔叔阿姨試著做個覆雜點的？弄朵泥塑的玫瑰也行。”

顏錚那邊已經把氣球全掛到吊燈上，他從長桌上跳下來站到方澤身邊，“還可以做泥塑呀？捏小人行不行？”

“當然沒問題，單獨上色燒制。”

“阿澤，咱倆就捏小人吧，捏我們一家三口。”

方澤躍躍欲試，“可我是手殘黨，你不怕我把你捏成個豬八戒啊？”

“那就捏三只小豬，豬大、豬二和小小豬。”

正談笑間雙方父母到了，楊琬和周明玉大概事先商量好的，居然穿著一樣款式的羊絨大衣和半身裙，拎的手包也是同款不同色。

見兒子打量自己楊琬有些臉紅：“老看我幹嘛？媽媽這樣穿是不是不太合適？”

方澤解釋：“是您突然間變年輕了，我都不敢認。”

重點高中對學生的著裝發型都有嚴格要求，身為老師更要以身作則，楊琬平日裏的服裝大多是暗淡的黑白灰，今天突然換上鮮亮的色彩顯得年輕十來歲。

周明玉聽方澤誇楊琬，比自己被誇讚都高興：“小澤，我得厚著臉皮來邀個功，衣服和包都是我挑的。你媽媽穿著比我好看多了吧？”

顏錚上前摟住周明玉的肩膀：“別謙虛，您也賊漂亮，堪稱中年美婦。”

周明玉笑瞇瞇的賞兒子一個胳膊肘：“一邊兒去！要不是有你，我還認為我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呢。”

柏以軒不卑不亢地跟長輩們打招呼，方澤介紹雙方認識，又和柏以軒一道泡好兩壺熱茶，大家坐到長條桌那邊閑聊邊等顏老夫婦。

方齊韞感嘆道：“我們小時候沒錢買玩具，下完雨就在大院裏挖泥巴玩摔炮。那時我會用泥巴做各種小玩意兒，還蓋過三層小樓，裏面家具什麽的都有。”

“叔叔您今天可以露一手。”柏以軒笑道，“店裏偶爾也會有高手光顧，自由女神像啊斷臂維納斯啊那些信手拈來。”

方齊韞忙擺手：“我還是甭獻醜了，老老實實弄個水杯，簡單實用。”

楊琬手巧是有目共睹的，顏錚不由得擔心起顏晟和周明玉，“爸，媽，你倆行不行？做不好也千萬別氣餒，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玩，增進你們夫妻感情，不看結果重在過程。”

霸總顏晟難得沒穿正裝，和周明玉並排坐著蠻有夫妻相。聽兒子質疑自己的動手能力，顏晟冷聲道：“不就拉個坯做個造型，有什麽難的？你以為爸爸是小孩子，弄不好就生氣？”

顏小雙醒了，哇哇叫著要起來玩，顏晟和方齊韞同時起身，見到對方的動作又互相謙讓起來。方澤把顏小雙抱起來遞給顏晟：“您平時工作忙見到雙兒的機會少，今天讓她多陪陪您。”

顏晟小心翼翼地抱著顏小雙，盯著她的小臉看。他不會哄孩子，不像奶奶們那樣抱起孫女就有說不完的話，也不習慣嗲裏嗲氣的用疊字和小寶寶說話，只靜靜地與顏小雙對視。

還是小屁孩率先打破沈默，咿呀說兩句嬰語。顏晟茫然地擡頭，問周明玉：“她想幹什麽？”

“我哪知道，應該是在叫爺爺。”周明玉湊過去問：“雙兒會不會說爺爺呀？”

小家夥不回答，把手舉到嘴邊亂啃，口水糊得滿下巴都是。顏晟把她小手拉下來，她又遞回去，如此反覆幾次，小家夥似乎明白爺爺和她鬧著玩兒，忽然咧開嘴笑了。

顏晟瞬間被萌娃的笑深深擊中，這就是當爺爺的感覺嗎？太幸福了吧！

顏權江姍姍來遲，進門先四處打量一圈，問顏錚：“都是你和小澤布置的？”

方澤拉過柏以軒：“爺爺，這位是店長。我們那款游戲就是按照他的小說改的，馬上電視劇也要開拍了。”

顏權江點頭稱讚：“年輕人能靜下心來寫作很不容易，有機會我也拜讀一下你的大作。”

柏以軒謙虛道：“那是我讀大學時寫的，如今自己回過頭看都覺得尷尬。還要感謝方澤把它做成游戲，才有這麽多人知道那個故事。”

“是金子總會發光，現今社會不會埋沒人才，只怕才能不夠。”

時間不早，柏以軒先給長輩們介紹下陶藝的註意事項，拉坯機的使用方法。為增加趣味性也為配合情人節的主題，他建議每人僅用一只手，夫妻倆先共同完成第一個作品。

論默契方齊韞和楊琬無人能敵，很快就在拉胚機上弄出個像模像樣的杯子。方澤在一旁看父母頭挨著頭，手貼著手認真做陶藝的情形不由得感動，轟轟烈烈的愛容易，難的是讓這份愛不被歲月侵蝕，歷久彌新。

柏以軒半蹲著教方齊韞給水杯加個把兒，又建議楊琬用泥做幾樣小裝飾物粘在杯身上。楊琬捏了兩顆愛心沾上去，笑著說：“我們也趕個時髦，弄個情侶杯。”

顏晟這邊情況不容樂觀，剛跟兒子吹過牛，實際操作起來卻頻頻失敗，霸總神情嚴肅地和泥巴較真。他一冷臉周明玉也緊張，力道不是大了就是小了，拉出來的杯身歪歪扭扭像個畸形。

顏權江更直接，壓根不許老伴兒上手，弄不好就扔掉重來，看得範如璟在一旁幹著急又沒辦法。

柏以軒手把手挨個兒教一遍，顏錚拍完照開始做總結陳詞：“爺爺您發現沒有？單手做杯子其實是個實驗，反映了各位的婚姻狀態。”

“怎麽說？”

“您為人太霸道，大男子主義思想嚴重，說好的兩個人合作卻不給我奶奶動手的機會。可您光靠自己也沒做好，要是正式的比賽您這組直接倒數第一。”

顏權江不屑地“嘁”一聲，範如璟簡直不能更讚同孫子的觀點：“你爺爺做事情就是固執不聽勸，想顯擺自己多厲害，結果呢自曝其短。

顏錚換到顏晟身後，“老爸比爺爺好一點，至少有合作精神。但您平時和我媽相處得不多，兩人之間的默契程度不夠，缺乏語言溝通。”

到方齊韞這兒不用說大家也看得出來，他們就是人人稱羨的完美夫婦。顏錚適時地拍個馬屁：“爸，媽，你們做得太棒了！待會兒可以第一個去抽獎。”

楊琬一喜：“準備得可真充分，還有獎品呢？”

“人人有份，但得先把陶藝作品完成才可以領獎。”

方澤抱著顏小雙圍觀爺爺奶奶們玩泥巴，小姑娘瞧著稀奇，不停揮舞著小手給大家加油打氣。

方齊韞和楊琬技術好，最終的成品還做了造型，兩個杯子拼一塊是完整的一顆心。顏晟和周明玉做了一對小碗，周明玉說以後就用它裝米飯。顏權江屢試屢敗，索性不用拉坯機，直接上手捏兩只酒杯。

尋寶全由男士們上場，顏晟最先找到戒指，卻不好意思替周明玉戴。他們的關系比之前緩和不少，人前做親呢的舉動還是會不自在。周明玉不想讓老公為難，主動把手遞過去：“孩子們買的情侶戒指，你還打算獨吞不成？”

顏晟釋然地笑笑，剛想拿出女戒，顏錚嚷道：“等等老爸，您得先送一束玫瑰花，我媽回贈您一盒巧克力，然後互相說句我愛你。”

顏權江一瞅這陣勢，每個人都得說，他也不找戒指了，轉個身打算開溜。顏錚眼疾手快把人攔住：“爺爺您跑什麽，說句話有那麽難嗎？”

“老夫老妻說什麽愛不愛的？”

“那您這輩子對我奶奶說過那句話嗎？我跟您說，女人不論到多大年紀最喜歡聽的還是我愛你。就三個字都說不出口？”

“說不出口，我們不興這麽肉麻的招。”

顏錚樂了，問：“那您覺得什麽招不肉麻，對我奶奶表白一下？”

顏權江擡手就是一巴掌：“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唄，別逼我大過節的揍你。”

範如璟不得不出面替顏權江解圍：“大家一起捧著玫瑰花拍合影也不錯，焱焱來幫我和你爺爺拍一張。”

盡管有人羞澀有人不情願，經過這次小小的活動每對夫妻的距離都拉近不少。為長輩們服務完才輪到夫夫倆玩，他們按照之前商議好的捏三只小豬。

是真的豬，肥嘟嘟圓滾滾，頭頂兩只大耳朵，顏錚捏好往他那只頭上粘朵小花，說給方澤打扮打扮。方澤當然不甘示弱，立馬弄個九齒釘耙粘在另一只豬身上，兩人幼稚地互相傷害起來。

在衛生間洗手時，顏錚突然扭頭在方澤臉頰上親一口，極其認真地低聲說：“我愛你，阿澤。”

方澤擡手抹顏錚一臉泥，笑道：“我也愛你，笨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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